牛虻(下)

http://people.sina.com.cn 2003年12月08日 17:06 新浪论坛

    作者:刀寒

  第五场

  [绮达的卧室。

  [费利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显得很痛苦。

  [琼玛推门而入。

  琼玛:(关切地)费利斯,你好些了吗?

  费利斯:(立刻显出快乐的样子)啊,波拉夫人,你是来催我交出那些清样的吧?你先别急着骂我,昨晚的会我不就是没去参加嘛。事实上,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出了点状况……

  琼玛:别管开会的事了,我都听里卡尔多医生说了,(四处看了看)咦,你这儿怎么连个看护的人也没有?我看到莱尼小姐就在花园那边,你为什么不让她进来?

  费利斯:(有点生气)我还犯不着那么麻烦,我只是有点儿不大舒服。

  琼玛:里卡尔多把一切都跟我说了,我相信他昨晚陪了你一晚。

  费利斯:我挺好的,谢谢你。我什么也不要。

  琼玛:你吃过药了吗?

  费利斯:让药见鬼去吧!哦,对不起,夫人……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已经不疼了,你不必再让我吞那些可怕的东西。

  琼玛:里卡尔多说你当初的伤治疗得很草率,所以才……

  费利斯:(笑)你是怕我受不了那伤痛吞服砒霜自杀,是吗?里卡尔多这个大嗓门,虽然隔了几道门,我还是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的那些悄悄话的!

  琼玛:(几乎要哭出来了)费利斯,你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嘻皮笑脸的?你难道……难道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同我说些话吗?

  费利斯:正正经经地?(苦笑、伤感地)除了政治,我还能和你说些什么呢?我的勇气……我的勇气只不过是一只勉强修补好的破茶杯,根本没有真正面对的能力!

  琼玛:(握住了费利斯的双手)费利斯,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吗?

  费利斯:(欲言又止)我……

  琼玛:费利斯,我没有想过要干涉我不该干涉的事情,但是假如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把我当作……当作是你的妹妹,你可以继续戴着你的面具,如果它确实能给你安慰……但是为了你自己,我恳求你不要在你的心灵上也戴上面具……

  费利斯:(艰难地)恐怕我不是一个可以让你满意的哥哥……我……

  琼玛:(声音柔和地)不管你想说的是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费利斯: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一直都戴着面具在生活,可是我害怕……

  琼玛:害怕?

  费利斯:是的,害怕。我害怕面对自己,害怕面对黑暗。有时候,我不敢在夜里独处,我必须有个活的东西……某个实在的东西伴在我的身边。可是,你也知道,一个男人并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他能……爱的女人。而外部的黑暗,……不,不是这个,那是只值六便士的地狱……我害怕的是内在的黑暗。那里没有哭泣,没有咬牙切齿。只有寂静……寂静……

  [琼玛流着泪将唇放在了她所握着的费利斯的手上。

  [灯光转换到……

  [绮达家的花园门口。

  [绮达在离花园门口不远的地方来回地徘徊,她的眼里满含着泪水。

  [琼玛从花园里面出来。

  琼玛:莱尼小姐,你还在这儿?

  绮达:他怎么样?

  琼玛:你是说费利斯?他比今天早上好多了。他刚才睡下去了,好像也不那么累了,里卡尔多医生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绮达:(盯着地面,并不看琼玛)这次很厉害吧?

  琼玛:嗯,是够厉害的。

  绮达:(有点神经质地笑)我想也是。当他不愿意让我进屋时,那就总是很厉害的。

  琼玛:(担心地)他常这样发作吗?

  绮达:也不一定……没有什么规律。去年夏天在瑞士时他就很好,在英国时也不错。但是在这以前,冬天我们在维也纳时,情况就很糟糕。好几天,嗯,整整一个星期,他都不让我靠近他。他在生病时总是讨厌我在他的身边。他感到病情快要发作的时候,总是打发我去跳舞,或者是听音乐会什么的,借口这个借口那个。然后他就把自己锁在屋里……(抽泣着)我时常溜回来,也不敢进去,就坐在门口外面,不敢发出一点儿的动静……因为如果他知道了,他准会大发雷霆,仿佛我存心要害他似的。有时,(苦笑)我真希望自己是他妈的一条狗,因为假如是狗在门口叫唤,他肯定会放它进去……他宁可让一条狗陪在他身边也不愿让我来陪在他的身边!他宁可去关心一条狗也不愿来关心一下我的感受……(哭)

  琼玛:(劝慰地)呃,我想病情不会再恶化了,里卡尔多医生对他的病情认真负责,也许能够把他彻底治好。不管怎样,这次治疗目前已使得病情得到了缓解。假如下一次再有同样的情况出现,早点来通知我们,好吗?

  [琼玛向绮达友好地伸出了手。但绮达像躲开瘟疫一样地躲开了她的手。

  绮达:(语气冷淡地)我看不出你为什么想要同他的情妇握手。

  琼玛:(尴尬地)那么好吧。祝你晚安,莱尼小姐。

  [琼玛转身离开。

  绮达:(冲着琼玛的背影一跺脚,哭泣着、近乎歇斯底里地)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所有的人!你们到这儿来和他大谈政治,大谈革命,他让你们彻夜地守着他,给他吃止痛的东西,可我呢?我甚至不能从门缝里看他一眼!你们是他的什么人?你们有什么权利到这儿来?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我讨厌你们!我我恨你们!(跪在地上,哭泣着,已没有力气再大声地呼喊)你们为什么要用政治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他会因此而被杀死的……他会死的啊……

  [绮达用双手捂着了眼睛,她的头一点点地低下来,靠向地面。她披散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美丽的容颜。

  [灯光转至淡蓝色后隐灭。

  第六场

  [布里西盖拉的主教宫殿。

  [费利斯坐在主教宫殿的台阶上,他化妆成了一位朝圣者: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穿着西班牙老年朝圣者的装束。

  [观众席间一阵骚乱,听见有人喊:“主教阁下出来了。”原本供观众进出场用的走道间忽地跪拜了许多的朝圣者和山民。红衣主教——蒙泰尼里神父自观众出场的门口走向舞台,不时地向朝圣者赐福。

  [舞台后部出现亚瑟的剪影。以下一段表演以心声的方式进行。

  亚瑟:是你吗?神父?我夜夜梦见的那个唯一关爱过我的人是你吗?

  费利斯:真的是你吗?神父?将我的心撕裂成碎片,让我的生活陷入绝望的那个人是你吗?

  亚瑟:我是不该恨你的,对吗?因为你是那样的慈祥和仁爱,你一定是无意中把我说出去的,对吗?

  费利斯:我应该恨你,对吗?因为你是那样的虚假和伪善,你骗取了我的信任,又将我的信任兜售给了那个监狱看守长恩里科,对吗?

  亚瑟:为什么我的心在不停的颤抖?为什么我会对你的到来感到害怕?你来了,我应该是幸福的,不是吗?

  费利斯:为什么我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为什么我会对你的到来感到幸福?你来了,我应该是憎恶的,不是吗?

  亚瑟:我多么想上前来拥抱你,我多么想跪拜在你的脚下,我多么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神父!

  费利斯:我怎么会想上前来拥抱你?我怎么会有种跪拜到你脚下的冲动?我怎么就提不起对你的恨呢?神父!

  [红衣主教来到了费利斯的面前。

  神父:(声音柔和地)我的朋友,你不进去歇歇吗?你这样坐着,我怕你会受到风寒的。

  [亚瑟剪影消失。

  [费利斯抬起了头。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神父:(向观众席)朋友们,请退后一些,我想和他单独说些话。

  [费利斯低下了头,手里的拐杖在不停地颤抖。

  神父:你有过巨大的不幸,我能帮助你吗?

  [费利斯默默地摇了摇头。

  神父:你是一位朝圣者吗?

  费利斯:我是一位苦命的罪人。

  神父:(俯下身子)也许你愿意单独跟我谈谈,如果我能帮你什么的话——

  费利斯:(忽然直视着红衣主教的眼睛,恢复了自制)没有用的,这事没有什么希望。

  神父:(语气平和地)我的朋友,如果一个人是真诚地忏悔着的,那么就没有什么是没有希望的。

  费利斯:(忽然地、语气激烈地)可我犯了大罪!我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主教阁下难道愿意接受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会杀的罪人吗?

  [静场。

  神父:(语气沉重地)不管你做过什么,上帝都禁止我来谴责你……(停顿)在上帝的眼中,我们全都是有罪的,我们的正直就像破布一样肮脏不堪!(停顿)如果你来找我的话,我会接待你的,就像我祈祷上帝有一天也许会接待我一样。

  费利斯:(伸出双手,突然作出一个热情洋溢的手势)听着,基督徒们,你们全都听着!如果一个人杀死了他唯一的儿子——热爱并且信任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如果他用欺骗和谎言诱使他的儿子走进死亡的陷阱——那么这人在人间或者天堂还有希望吗?我在上帝和凡人之前都已忏悔了我的罪过,我已经承受了凡人加于我的惩罚,他们已经对我网开一面。但是什么时候上帝也能像他们那样说上一句“够了”呢?什么样的祝福才能从我的心灵之中解除他的诅咒呢?什么样的宽恕才会挽回我所犯下的罪孽呢?

  [静场。

  神父:(勉强地举起一只颤抖的手来为费利斯祝福)上帝是仁慈的,请在他的神座前放下你的重负,因为圣书上写道:“你们不该蔑视一颗破碎的、痛悔的心”。愿上帝赐福于你,阿门。

  [灯光转换到……

  [深夜。主教宫殿的大祭坛。

  神父:(绝望地低语)我可怜的孩子!噢,上帝!我可怜的孩子啊!

  [红衣主教在祭坛的台阶上独立哭泣。而离他不远处,费利斯正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费利斯:(心声)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那个伤口早就应该愈合了,不是吗?可我为什么还要不停地触碰它,迫使它流血,迫使我看到他对我的伤害!不,我不该再刺激他,我应该离开这儿,远远地、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费利斯失魂落魄地向舞台后部走去。

  [舞台后部灯光微微亮起,可以看到舞台后部有一道门。这其实是大教堂的一扇侧门,但在费利斯的幻觉和回忆中,那门里面就是他十四年前所住的家——维亚·波拉大街上的一座豪宅。那里住着他名义上的异母长兄杰姆斯·伯顿和他的妻子朱丽亚。

  [在下面的演出中,杰姆斯·伯顿和朱丽亚并不出场,我们只能听到他们从门内发出来的声音。

  [费利斯走到门前,却怎么也找不到门铃。

  费利斯:(无助地敲门)哥哥,开开门,好吗?我是亚瑟,我是亚瑟啊!

  [费利斯瘫坐在门旁。眼神里充满着绝望与恐惧。

  [门内忽然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

  朱丽亚: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替那个野种说话?

  杰姆斯:怎么说他还是我的弟弟啊……

  朱丽亚:(冷笑几声)你弟弟?你居然说亚瑟这个小杂种是你的弟弟?伯顿家族的高贵血液中哪有这种败类,他的母亲背着你的爸爸偷情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嫌丑没丢够,居然跑去参加什么革命,弄得宪兵们闯进我们家里来抓人……伯顿家的名誉全被他给扔到臭水沟里了……

  杰姆斯:你轻点行不行啊?亚瑟很可能就要回来了……

  朱丽亚:我为什么要轻点?我偏要喊!他有种就死在监狱里别出来……

  杰姆斯:你就少说两句吧!

  朱丽亚:你替他考虑,可他什么时候考虑过你?他跟他那个教士父亲一样,全是无情无义之人……

  杰姆斯: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

  朱丽亚: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看看,这张忏悔书上签的是谁的名?是劳伦佐·蒙泰尼里!

  费利斯:(惊异地)神父?

  朱丽亚:(疯狂地)我要拿着这张纸向全世界宣布:亚瑟·伯顿是万人敬仰的蒙泰尼里神父的私生子!

  费利斯:(不相信地、极度绝望地)不!

  [费利斯跑回到原先待过的柱子旁边。舞台后部灯光隐灭。

  费利斯:(还陷入在幻境之中,喃喃自语)不,这不是真的,神父,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忽然地、大声地)神父!

  神父:(听到了费利斯的声音)亚瑟!

  [红衣主教跌跌撞撞地走下祭坛的台阶,四处寻找亚瑟的身影。

  神父:(悲伤地呼唤)亚瑟,我的孩子,你在哪儿?

  费利斯:(欲走上前)神父,我……

  [费利斯走上前几步,却看到红衣主教转向舞台后部。

  [亚瑟的剪影在舞台后部出现。但他并不为费利斯所见,那是红衣主教的幻觉。

  神父:孩子,我看到你在那儿,你过来,好吗?回到我的身边来,好吗?(停顿)孩子,我现在很孤单、很痛苦……我知道,上帝他已经收留你了,而我必须带着这颗破碎的心到处飘流、不停地赎罪……(走向亚瑟)孩子,让我来摸摸你,好吗?(亚瑟的剪影消失)孩子,不,孩子!你不要丢下我,你不要丢下我……

  [红衣主教跪倒在地上掩面而哭。

  费利斯:(站在红衣主教的身后)你难道忘了,在十四年前,你是怎样丢下我,并骗取了我的信任的吗?

  [亚瑟的幻影出现,那是红衣主教的幻觉。因此,红衣主教能看到亚瑟,而费利斯却看不见他。亚瑟大约处于费利斯前面一点,他并不需要在舞台上出现,可以用一束幽幽的光线来替代。也可以完全由红衣主教的虚拟表演来体现。

  亚瑟:(轻声地、犹如梦幻般地)神父、神父……

  神父:(转身面对幻觉中的亚瑟)孩子,真的是你吗?孩子?

  费利斯:(反应激烈地)谁是你的孩子?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神父:(悲伤地)孩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道我曾经欺骗了你……可是我又怎能告诉你真相?

  [红衣主教向亚瑟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费利斯身体微微地颤抖,向后倾斜了一下,却终又闭上了眼睛。

  费利斯:为什么我总是学不会坚决?为什么我对你总是难以舍弃?为什么你欺骗了我,却还要表现出一副深深忏悔的样子?

  神父:(用手掌爱抚着亚瑟)孩子,你瘦了……

  [费利斯睁开眼睛,却惊异地看到神父在向着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作着类似爱抚的动作。

  [以下场景中I、II同时进行。即当费利斯说话时,神父和亚瑟也在说话。

  [I]

  费利斯:(担心地)神父,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是真的?(不解地)梵蒂冈又做什么决定了?你为什么又要让我做决定呢?其实你自己早就有决定了,不是吗?(完全糊涂了)神父,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好像完全看不到我?(忧伤地)你知道什么了?你是在赶我走吗?(黯然地)你真的在赶我走了……(激动地)不,不要跟我提恩里科!(迷乱地)逃?我为什么要逃?不,神父,别这样,别这样……

  [II]

  亚瑟:神父,我听说您已经应邀去罗马了?这是真的吗?您要去多久呢?

  神父:这是真的,孩子……信上说“直到复活节以后”。信是从梵蒂冈发来的。我本来想立刻就告诉你的,可是我一直忙于处理神学院的事情……

  亚瑟:可是您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地方呢?难道是您已经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了吗?或者您不想再看到我了?

  神父:孩子,你想得太多了,现在还没有正式地宣布……梵蒂冈的决定有时要到最后才会公布。关于罗马之行,亚瑟,如果你希望我不去的话,我可以写信,说我不能去。

  亚瑟:神父,我怎么能决定您的去留呢?再说梵蒂冈那边……

  神父:梵蒂冈那边我可以写信表示歉意……亚瑟,真的,你不必跟我讲什么理由,只要跟我说一声“留下”,那么我就放弃这次行程……

  亚瑟:(有点焦虑地看着神父)神父,我觉得您太多虑了,您应该多休息休息。

  [在神父与亚瑟对话时,仆人:上。

  仆人:神父,有你的一封信,是从梵蒂冈来的。

  神父:(有些黯然和担忧)哦,知道了。(接过信)你先下去吧。

  仆人:是,神父。(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重新回转身)哦,对了,神父,莱亨监狱的恩里科刚刚来找过你,可是他到了你的书房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看样子他好像有什么急事情……

  神父:(疲惫地挥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仆人:好的,神父。(转身欲下)

  神父:(忽然地)恩里科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来的?

  仆人:就刚才,我听见钟敲过十二点的声音。

  神父:(忽然惊醒似地)亚瑟,你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被抓走的!你快点逃吧……不,不要问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好像……不,亚瑟!亚瑟,不要离开我,亚瑟!亚瑟!

  [神父慌乱地抓住了并不存在的亚瑟,但亚瑟似乎挣脱了他的手,并且消失在了他的面前。神父黯然地看着亚瑟的离去,眼神似乎穿透了费利斯的身体。他颓然地坐在地上。

  [远处隐隐地传来“铛~铛~铛~”的钟声。

  [I、II场景结束。

  [灯光转换到……

  [十四年前,蒙泰尼里神父的书房。

  [以下为幕外音。

  恩里科:蒙泰尼里神父呢?

  仆人:他和亚瑟在一起呢。

  恩里科:那我就在这儿等等他吧?

  仆人:神父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我记得有一次……

  恩里科:好了好了,我才对他的那些书没兴趣呢。

  [恩里科推门而入。

  仆人:那您可千万别动他的东西……要让他知道了可不好……

  [幕外音结束。

  恩里科:(坐在椅子上,冲着门外喊)知道了!(自言自语)真是个罗嗦的家伙。我想大概整个里窝那除了蒙泰尼里神父之外谁都受不了他……不过蒙泰尼里神父马上就要去罗马了,这下子,新上任的院长可有的罪受了哦!

  [恩里科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把书桌上高高堆起的书碰到了地上。

  恩里科:(失声叫出)哎呀!

  [恩里科起身捡掉落在地上的书……他好像对其中的一本笔记起了兴趣,蹲下身子来仔细地翻阅,不时露出诡异的微笑。

  恩里科:(兴奋地读笔记上的内容)亚瑟……我害怕你会出什么事……上帝已经降罪于我,就像他曾降罪于大卫一样……你在暗中行事,我却要在以色列众人面前、阳光之下报应于你……你所得的孩子必定要死……波拉……青年意大利党……琼玛……波拉……波拉……青年意大利党……波拉!

  [“铛~铛~铛~”的钟声响起。

  [灯光迅速转换到……

  [十四年后……

  [深夜。主教宫殿的大祭坛。

  [接着远处的隐约的钟声,主教宫殿的钟声也响了起来。钟敲了十二下。

  费利斯:(紧张地摇晃红衣主教的身体,试图让他从幻觉与回忆交织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神父,神父,你怎么了,神父?

  神父:(依旧陷入在幻觉之中)钟声……十二点的钟声……(忽然紧紧抓住费利斯)亚瑟,亚瑟,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就听一次我的话……快点逃吧,恩里科他就要带人来抓你了……我忽然记起来,恩里科进过我的书房……他一定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费利斯:(似乎在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心里极乱的)好的,神父,我马上……马上就离开这儿……远远地……谁也找不到我……

  神父:(喃喃地)那就好……那就好……

  [静场。

  费利斯:(心情复杂地)神父……

  神父:(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费利斯)你……你是谁?

  费利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分)哦,主教阁下,请您饶恕我!刚才这儿的门没关,我看到您在默念,我以为是位神父呢,就进来了……我想请他替我祈求上帝的宽恕和祝福……

  [费利斯举起了一个锡制的小十字架。

  神父:上帝是仁慈的,他决不会因为你犯了错而舍弃你。请相信上帝的宽容与怜悯。愿上帝赐福于你,阿门。

  [红衣主教从费利斯手中接过小十字架,走向大祭坛。

  [绮达忽然出现在门口。她看上去像是一路跑过来的,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绮达:(神色慌张地)费利斯!

  费利斯:(有点意外、低声地、生气地)绮达,深更半夜的,你跑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家去?

  绮达:(跑上前紧紧地抱住费利斯)哦,费利斯,见到你真高兴,见到你真高兴!

  费利斯:(冷漠地推开绮达)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绮达:(急忙解释)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费利斯:(嘲笑的语气)哦?

  绮达:(顾不了那么多了)费利斯,咱们快走吧,要不,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费利斯:(根本不明白绮达的心情,但觉察到了绮达的焦虑与不安,语气尽量柔和的)哦?是吗?可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先回家等我,好吗?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绮达:(快哭出来了)可是我现在要说,你就不能安静地听我说完吗?

  费利斯:(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不开心地)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我现在的工作更重要吗?

  绮达:(哭)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你的一条命更重要吗?

  费利斯:(不解地)我的命?

  绮达:是啊,你的命……恩里科正准备抓你呢,他想把你送上绞刑架……

  费利斯:(不相信地、嘲笑的语气)绮达,你是在说笑话吗?

  绮达:(难过地)费利斯,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一次?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只是……

  [红衣主教在绮达跟费利斯说话时走向他们。

  神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绮达:(看见红衣主教,反应激烈地、情绪复杂地)这就是你所谓的工作?

  费利斯:(明白绮达是误解了,急忙解释)不,绮达,你听我说……

  绮达:(误解更深)还有什么好说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是吗?费利斯,你……(言语哽咽地)你就去死好了!

  [绮达转身离开,在门口时撞见了一个军官。他一把抓住了她。

  军官:我的小可人儿,你想逃到哪儿去?

  绮达:(挣扎)你放开我!

  军官:哟,你也学会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生气呢!不过不要紧,我就喜欢看女人生气的样子……

  绮达:(挣脱出一只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你去死吧,你这个禽兽!

  军官:你骂我什么?禽兽?是啊,我就是禽兽,怎么了?(欲强吻绮达)

  神父:(走向前去)哦,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住手吧!

  军官:(不在乎地)上帝?上帝是个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她想破坏我们今晚的行动。(对绮达)那个费利斯呢?你是不是把他给放跑了?(看见费利斯,推开绮达,兴奋地取枪)啊,你这个满脸胡须的驼子,费利斯就是你吧?一定是的,我看这娘们看你的眼神……难怪她会连命都不要地跑出来……别动,站在那儿,不然我可要开枪了!我听说很多弟兄都死在你的枪下,今儿个,我可要让你尝尝子弹穿胸而过的滋味……反正恩里科说过了,无论生死,你今晚都是一万个索尔多,哈哈……

  神父:哦,天哪,不要这样,你难道不知道杀戳是很大的罪孽吗?

  军官:走开,你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费利斯:(上前一步,以一种嘲笑的语气)哦?我倒想看看,你的枪法准不准?

  军官: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军官唯恐再出什么乱子,忙不迭地举枪。

  绮达:(惊声尖叫,向费利斯扑了过去)不!

  [一声枪响,绮达倒在血泊之中。

  费利斯:(飞奔过去,抱起绮达)绮达!

  绮达:(说话艰难地)快走!我听他说,恩里科马上就会到这儿来的,到时你就逃不了了……

  费利斯:(动情)不,我不会把你独个儿留在这儿的!

  [军官举枪。

  [外面传来恩里科的声音“先包围起来,上面吩咐过了,抓活的!”

  军官:(放下枪)算你这小子命大!(自言自语)反正这儿也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我得先去报告恩里科,好拿我那一万索尔多的奖金。(下)

  费利斯:你都听到了?

  绮达:听到了……

  费利斯:这下子我想逃也逃不掉了……我可以陪在你身边了……

  绮达:费利斯,我好想就这样由你抱着,一直抱着,永远永远……

  费利斯:(难过地)嗯。

  神父:我很抱歉……可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应该替她好好地包扎一下……(费利斯和绮达似乎都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的伤口在流血……我先去拿点纱布和药来……

  [红衣主教下。

  绮达:他走了,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费利斯:嗯。

  绮达:你是不是怪我赶走了他?

  费利斯:没有。

  绮达: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

  费利斯:嗯。

  绮达:(难过极了)那……你爱我吗?

  [费利斯没有说话。

  绮达:不爱我,对吗?费利斯,你太不了解女人了。你不想欺骗任何人……可是女人就喜欢听这个,你是个小傻瓜……而我是个大傻瓜……咳,咳……

  费利斯:(心情复杂地)你应该少说话,绮达……你看,好多血。

  绮达:你就让我多说一会儿,好吗?……反正……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

  费利斯: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绮达:(笑)费利斯,你可真是傻啊……抱我紧些,好吗?我感觉好冷……我大概快不行了吧……费利斯……你在听吗?

  费利斯:嗯。

  绮达: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已经松开我了?费利斯……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我怕我再不说,我就来不及了……费利斯……

  费利斯:(泪水止不住地跌落下来)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的……

  绮达:(幽幽地)你哭了……费利斯……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就是你从来不哭……我原来以为你的心是很硬的,原来你也一样呢……

  费利斯:嗯。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

  绮达:费利斯……我听到天堂的声音了……我看到妈妈和爸爸了……费利斯,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地待自己……要记得按时吃药……费利斯……我怎么看不见你了……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没有说呢……

  费利斯:绮达,我在这里……(把她搂得更紧)你说吧,我在听……我在听……

  [费利斯带着众多士兵出现在舞台上。

  绮达:这儿好吵……费利斯……唱首歌给我听,好吗?我们最喜欢的那首《失马谣》……

  [费利斯轻轻地为绮达唱起了《失马谣》……

  绮达:费利斯,我爱你,至死都是……

  [费利斯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语不成调。

  [绮达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垂落下来……

  [费利斯还在唱着……

  [恩里科和众多士兵将他们紧紧地包围起来。

  [灯光渐暗。

  [《失马谣》的音乐越来越响……

  [灯光隐灭。

  第七场

  [夜晚。

  [莱亨监狱。

  神父: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费利斯:我不明白。

  神父:你不明白?

  费利斯:是的,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让我说些什么?

  神父:我听恩里科说,你们准备在周四、也就是明天,趁民众游行的时候发动武装劫狱,这会最终导致流血……你知道的,我是一位主教,我不希望在我的教区发生这种可怕的野蛮行为……

  费利斯:不用担心,主教阁下。我们只不过是在杀老鼠罢了……

  神父:(惊讶)你把民众看作是老鼠?这样的回答也未免太吓人了吧?

  费利斯:主教阁下,我并没有侮辱民众的意思。我只是说,有些人是。

  神父:你会杀老鼠,这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让你从这儿逃走,——假设我有权这样做——你便会利用你的自由鼓动暴力和流血,而不是阻止它们吗?

  费利斯:主教阁下,耶稣曾经对他的信徒说过:你们不要以为我带着和平来到这个世间,我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剑。不过,就我本人而言,我更喜欢手枪,这个比剑好使。

  神父:(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里瓦雷兹先生,我还没有侮辱过你,也没有蔑视过你的信仰和朋友。难道我就不能指望从你那儿得到同样的礼遇吗?你非要变着法子来侮辱我和我的信仰才觉得快乐吗?

  费利斯:难道恩里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一个魔鬼——不是一个人吗?

  神父:我觉得恩里科个人对你怀有敌意……他给你用了过重的刑罚……如果事情不是那么迫在眉捷,我想我是应该让你得到充分的休息的。

  费利斯:谢谢你的好意,我情愿一下子把事情谈完,拖拖拉拉的,没有这个必要。

  神父:可我总觉得你在向我隐瞒着什么……

  费利斯:(反应激烈地)我向你隐瞒?我有什么可隐瞒的?难道你要我跪在你的面前,向你那个木头雕出来的上帝深深忏悔吗?哦,我是一个苦命的罪人!

  神父:(脸色一下子变了)里瓦雷兹先生!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玩笑太过分了吗?

  费利斯:(作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我只是觉得这儿的气氛太沉闷了点,想活跃一下空气而已。如果我无意间触及到了你的隐私或伤痛,那么我很抱歉。

  神父:(语气稍稍平和了一点)从我所知的情况来看,你并非是一个残暴到极点的人,我曾亲见你把一个哭泣的孩童带走……也曾……

  费利斯:(打断他的话)哦,主教阁下,我不过是觉得好玩,你知道,像我这么邪恶的人是不配有孩子的,倒是主教阁下你……哦,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们教士是要发誓永保处子之身的……

  神父:(觉得难以忍受)里瓦雷兹先生,恩里科先生早就劝我放弃让你重新回到上帝身边来的努力,可是我总觉得你至少做过一些让人觉得你还是个好人的事情,现在,我只想让你凭着良心告诉我,假如你处在的是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费利斯:当然是杀死我,挽救无辜的民众——这是一个基督徒所能做出的唯一的决定。《福音书》上不是说过吗?“若是右手冒犯你,就砍下来丢掉”。现在,我不幸成为主教阁下的右手,而且深深地冒犯了你,结果还用得着我说吗?

  [静场。

  [神父似乎陷入了沉思。

  费利斯:主教阁下,不用再多做考虑了,为了避免明天街上出现大批的死老鼠,还是把我早点解决,让老鼠们在街上乱窜好了。

  神父:(直视着费利斯,语气缓缓地)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做出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我要把问题交到你的手里。我不再要求你说出恩里科所担忧的劫狱计划。我十分明白,那是你的秘密,你不会说的。但是我要求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我已经老了,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在我进入坟墓的时候,双手不要沾满鲜血。

  费利斯:(激动地)主教阁下,难道它们还没有沾满鲜血吗?

  神父:(几乎站立不稳,语音有些发颤)我毕生反对高压政策和残暴,到哪儿我都是这样。我一直都不赞同各种形式的死刑,所以我也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被送上绞刑架。我坚信: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儿的美好,而我们教士的责任就是唤起人们内心最深处的亲近上帝的愿望。请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所得到的这些影响和权力我都用来布施慈悲了……

  费利斯:(几乎失去了理智)你在撒谎!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你的主教的职位是怎么来的了吗?

  神父:(疑惑地)主教的职位?

  费利斯:啊!您忘记了吗?那么容易就忘了吗?把问题交到我手里,让我替您决定您的生活,这样的把戏您还要玩多久?!如果你希望我不去,亚瑟,我就说我不能去!那时我才17岁!神父!

  神父:(绝望地)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住嘴好吗?

  [神父转身,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费利斯:(难过地)神父,您难道看不出来——

  神父:(夹杂着恐惧与幸福)哦,上帝!但愿不是啊,要不我是在发疯?我出现幻觉了吗?

  费利斯:神父,您难道从不明白我真的没被淹死吗?

  神父:(低声地)亚瑟,真的是你吗?你是从上帝那儿回到我身边的吗?

  费利斯:我是从死亡那里回来的。

  神父: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费利斯:我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撕开自己的衬衣,露出可怕的一块块的疤痕)神父,您的上帝是个骗子,他的创伤是假的。他的痛苦全是在做戏!我才有权赢得您的心,而不是那个假仁假义的上帝!

  神父:(惊恐地)亚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既然他已经把你还给了我,我还怎么能怀疑他呢?

  费利斯:神父,您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才活下来的吗?

  神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这些年正是凭着对上帝的信仰才活下来的。

  费利斯:上帝,上帝!您口口声声说上帝,那么我问您:当我在矿场上随苦力打点零工,被鞭子狠狠地抽打时,您的上帝在哪儿?当我在马戏团被人当作小丑耍时,您的上帝在哪儿?当我在大街上四处飘荡,乞讨发霉的残羹冷炙的时候,您的上帝他又干什么去了?神父,您的上帝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受难者,他只在十字架上被钉了六个小时,而我却在十字架上挣扎了整整一十四年!我就是抱着要和他斗争的信念才活了下来,可是如果现在您还是站在上帝的那边,那么,您让我怎么办呢?您让我怎么办呢?

  神父:亚瑟,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呢?我要怎么做才能抚慰你心头烙下的伤痕呢?

  费利斯:我只要您做出选择,上帝或者我,您最爱哪一个?如果您还是要跟着您的上帝,那么您就选择他吧……

  神父:(无力地)我能选择什么呢?我是一位教士,抛弃你和上帝让我一样为难。我能给上帝多少爱,我也就只能给你多少爱。

  费利斯:您为什么不能从您的脖子上取下十字架,然后跟我一起走呢?我的朋友正在安排另一次劫狱,如果有您的帮助,他们就会很容易地得到成功。等我们一起平安越过边境,你就可以公开承认我是您的儿子了,这样不更好吗?您难道觉得我十四年来所受的苦难还不足以使您分给我比上帝多哪怕是一小勺的爱吗?

  神父:(思维混乱地)亚瑟,我明白你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难——也许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也会和你一样的残忍无情。但是上帝知道,我无法做出你所要求的这些事情——那会造成更多的流血和暴力……(停顿)但是我可以做我能做的事情,我会安排你逃走,等你平安无事了之后,我会选择自我了断,我知道在上帝眼中,这是一桩大罪,但是我认为他会原谅我的……

  费利斯:(尖叫)哦,这太过分了!我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您要把我想象成这样?您有什么权利——好像我想报复您一样!您就看不出我只想救你吗?您永远都不能明白我爱您吗?

  [费利斯跪下来,抓住红衣主教的双手,并用炽热的亲吻和泪水沾满了它们。

  费利斯:(恳求地)神父,跟我一起走吧!您和这个教士和偶像的死寂世界有什么关系?它们充满了久远年代的尘土,它们已经腐烂,臭气熏天!走出瘟疫肆虐的教会——随同我们走近光明吧!神父,我们才是生命和青春,我们才是永恒的春天,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神父,黎明就要来了,您为什么还要在噩梦中徘徊,醒来吧,我们会重新开始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神父,我一直都爱着您!回到我身边来,好吗?

  [静场。

  神父:(艰难地)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希望吗?

  费利斯:要我怎样说您才能明白,如果您还爱着上帝,那么我们两个就永远都隔着一条深渊,而在深渊两边的人是不可能携起手来的,就好像我们无法在地狱里撞开叹息之墙一般!

  神父:哦,上帝!您听听他的声音吧!

  费利斯:(用一种奇怪的声音)上帝他睡着了……

  [静场。

  神父:(声音疲惫地)亚瑟,你就可怜可怜我,好吗?不要把我当作任何人,就把我当作是一个孤独的、孤弱的老人吧……

  费利斯:(伤心地)神父,说这样的话,您不觉得残忍吗?我一直都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可是我最终却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您在我的心里占了一个太重要太重要的位置,我甚至不能真正地像个男子汉一般抬起头来……因为,我甚至不能承认我有爸爸!我把应该给我爱人的位置都毫无保留地留给了您,可是您却把它当作是一个烫手的汤匙很快地扔掉,如果您的心里还有一丝的怜悯与慈悲,那么就请您抛弃您的上帝吧……

  神父:(难以承受地)不,不要说了,亚瑟,我求你,别说了,好吗?难道我们就不能心和气和地谈谈吗?难道你就不能在容纳我的同时,容纳我对上帝的信仰吗?(停顿)亚瑟,你……你可以叫我一声“父亲”吗?

  费利斯:(激动地、脱口而出地)神父!

  [两人忽然意识到了巨大的尴尬,可怕的长时间的静场。

  神父:(终于疲惫地走向牢门并在门口站住)再谈也没有用了,不是吗?

  费利斯:(艰难地)是的。

  [灯光转换到……

  [第二天早晨,临刑前。

  费利斯:琼玛,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琼玛:(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就是亚瑟。

  费利斯:(语气中有些发颤)神父他都告诉你了?

  琼玛:是的。他都跟我说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费利斯:如果我告诉了你,也许你再也不会理我,在最初的时候。

  琼玛:是的,最初的时候也许是,但是现在……

  费利斯:(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我快要回家了,回到我母亲那儿去了。

  琼玛:(哭)亚瑟!

  [一士兵进。

  士兵:里瓦雷兹先生……

  琼玛:(恳求地)请稍微等一下,我给他换一件衣服,穿着这样的衣服……不太好……

  士兵:(不耐烦地)好吧,要快点。

  琼玛:(从随身带来的包中取出一件新的衬衫)亚瑟,穿上它吧……这是我亲手缝制出来的。你看看,还合身吗?

  [费利斯脱下自己的衣服,把琼玛带来的衣服穿上。

  琼玛:(心酸地)别急,慢慢来……

  [费利斯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真正把钮扣扣上。

  费利斯:(眼泪流了出来)琼玛,帮帮我……对不起,我又哭了……

  琼玛:(帮费利斯扣扣子)不,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哭)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坚强最勇敢的人……别人也许会误解你,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害怕或是别的什么……

  费利斯:(低声地)不,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从小就害怕一个人来面对这个死寂的世界……我不相信上帝,所以我也特别害怕死亡,我知道我将永永远远地无法感知这个有温暖的活物的世界……(停顿)在监狱里的有些时候,特别是当我一个人面对黑暗的那些个夜晚,我真想大声地向他们告饶,说“我想活下来”,可是一想到我要那个魔鬼一样的上帝妥协,我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更何况这样的妥协还必须反反复复地跟恩里科这样的长尾巴老鼠谈判……我不能想象我和老鼠坐在一起是一个怎样滑稽的场面……

  琼玛:(心情复杂地)亚瑟,不管别人怎么认为,也不管你怀着什么样的情感走上刑场,请记住:这里至少还会有一个人的心是在为你而跳动着的……

  费利斯:(轻轻地吻她)谢谢你,琼玛。

  [舞台后部出现年轻时的琼玛的剪影。

  [少女时期的琼玛的柔声的呼唤:“亚瑟、亚瑟”。

  [灯光渐隐,能微微地看出费利斯被士兵拉着与琼玛分开的场景。

  [《失马谣》的歌声起。

  [神父的声音:“亚瑟,你好像有心事。”

  [切光。

  [剧中随机抽取的台词一个接一个地在说着。

  [戏开场前的墙壁徐徐落下。

  [开场时的字幕以淡入淡出的形式再次显现。

   

  

[全剧终]

  附:(本附表应置于剧本最前面,因本人疏忽移至了文末,请编辑协助移至《牛虻》上部的正文前)

  一.剧中人物表:

  1 .牛虻--分别由两个人来扮演,一个演青年时代的牛虻,即亚瑟;另一个演十三年后的牛虻,即费利斯·里瓦雷兹。

  2 .琼玛--牛虻青年时代所爱的人,后与青年意大利领袖波拉结婚。

  3 .蒙泰尼里--比萨神学院院长,牛虻的亲生父亲,后升任为红衣主教。

  4 .恩里科--莱亨监狱看守长。

  5 .绮达--吉卜赛女郎,深爱着牛虻的女子。

  6 .其它人物

  二.舞台灯光说明:由于剧中需要通过灯光的暗转及灯光投射到不同区域来展示,故如无必要,不需要让舞台上呈现出'满堂亮',以便于导演的舞台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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